楊達才出庭受審

　　《法制周報》首席記者 朱春先 發自陜西西安

　　8月30日早晨7時30分，包括《法制周報》在內的來自全國各地的數十家媒體記者，早早守候在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門口。盡管29日下午，記者即被告知旁聽證已經發完了。此時，長槍短炮的攝影器材，黑壓壓的成群記者，與站成一排排的法警，引得不少路人駐足觀看。

　　根據西安中院的公告，當天上午9時30分，楊達才涉嫌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一案，在第三審判庭公開審理。這位因在延安“8?26”特大交通事故現場“莞爾一笑”而被網友搜出多款名表的陜西省安監局原局長，因涉嫌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面臨著法律的公正裁決。

　　陜西省社科院廉政建設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郭興全說，楊達才案件，歷經了網絡曝光線索――紀檢監察部門跟進調查――司法機關追責三大環節，這也是當前中國網絡反腐事件的典型流程，但網絡監督只能起到提供線索和保持壓力的作用，還是要跟制度對接，靠紀檢和司法的力量產生最大的合力。

　　◎被網友“人肉”出來的多塊名表，直接將楊達才推向輿論的漩渦，他因此獲得“表哥”的戲稱。

　　◎在法庭上，楊達才甚至沒有向證人常某提問。他在回答辯護人提問時，表示自己主動向檢察機關說明了受賄情況。

　　◎曾參與曝光楊達才佩戴名表的網民“花總丟了金箍棒”說，在經歷了一年的等待后，楊達才終于出庭受審，這是對網絡監督力量的良好互動和回應，給了網民很大信心。

　　8月29日下午3時許，《法制周報》記者來到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東門時，已有多家媒體的記者到達。

　　從西安中院門口的傳達室工作人員處，記者拿到該院負責宣傳某處長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卻一直無人接聽。隨后，記者又與西安市委宣傳部取得聯系，被告知：“我們了解了一下，旁聽證發完了……”

　　包括《齊魯晚報》、《新京報》、《成都商報》等在內的多家媒體記者，都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30日一大早，記者們重新聚集在西安中院的南大門。(法制周報新聞熱線：0731-84802117)8時30分左右，有人驚呼，“車來了”，一前一后兩輛司法警車，開往西安中院內坪，各種長槍短炮齊刷刷地投向這兩輛車，“只拍到一個尾巴，可惜了！”有記者為此懊悔不已。

　　“楊達才受審，從本質上來說，和全國各地很多官員的落馬案件并無不同，無非是受賄、貪污等罪名。從作案手法上來說，可能也沒有特殊的地方。之所以受到媒體這么集中的關注，更多是來自于案件本身之外，帶有楊達才個性化的東西。”在現場等待的某媒體資深記者蔣先生說。

　　事后，該西安中院相關負責人對頗受關注的諸如“庭審楊達才為什么沒有微博直播庭審現場”、“為何很多媒體記者沒有被允許進入法庭”等問題進行了答復。

　　關于為什么不用微博現場播報的問題，西安中院強調，“我們只按照法律規定的形式進行，目前沒有明確法律規定公開庭審要通過微博的形式直播。”

　　對于“很多媒體記者沒有被允許進入法庭”的問題，西安中院回復：“3號法庭只有126個坐席。公開庭審允許群眾進入法庭。有旁聽要求的有社區代表、政協委員等。不可能把所有的坐席都給媒體。必須滿足民眾旁聽的要求。”

　　法院審理貪腐案件，在審理時間上并無明確的規定，全因案件的復雜程度而定。但楊達才案在一天內審完，時間之短出乎大多數關注者的意料。

　　楊達才案之所以受到關注，兩個關鍵元素是“手表”與“微笑”。

　　2012年8月26日，陜西省包茂高速安塞段發生特大交通事故，36人在該次事故中失去生命。時任陜西省安監局局長的楊達才前往現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次日見諸網絡的新聞圖片中，他的嘴角微微上翹，被指為漠視生命的微笑。

　　有意思的是，這種“笑”在30日的庭審中，再一次出現了。不同的是，這次楊達才的這個表情看起來不像前次那么放肆，不過仍被解讀為“微笑受審”。“他就長那樣，”楊達才的朋友表示楊被誤讀了，“他平時就是那副看起來像在微笑的表情。”

　　但事故后被網友“人肉”出來的多塊名表，直接將楊達才推向輿論的漩渦，他因此獲得“表哥”的戲稱。

　　2012年8月29日，楊達才做客微博訪談，對網友的質疑作出回應，“我確實買過5塊手表。這些表是我在不同時期自己購買的，是用我自己的合法收入購買的。”要命的是，楊達才在這次微訪談中，承認網友搜出來的5塊表，緊接著卻又被網友貼出楊達才佩戴過的另外幾塊名表，證實楊達才在撒謊。

　　難以自圓其說的楊達才，迎來了命運的真正轉折點。

　　2012年9月，楊達才因存在嚴重違紀問題，被撤銷職務。2013年2月22日，經陜西省紀委進一步調查，楊達才在任職期間嚴重違紀并涉嫌犯罪。

　　無法進入庭審現場參加旁聽的記者，直到上午的庭審結束，都沒有離開西安中院的前坪。

　　很多記者在中午休庭時，通過進入庭審現場的同行獲得了部分庭審情況，更多的信息在下午庭審結束后，逐漸清晰起來。

　　信息顯示，庭審開始時間是當日的上午9時30分，公訴人指控楊達才兩項罪名，分別為受賄罪和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關于受賄，公訴機關在指控中共提到3次，并來自同一個來源。“楊達才在2011年5月到2012年3月間，為某公司申請設備國家甲級資質時，在其辦公室先后3次收受該公司法人代表共25萬元人民幣。”

　　據楊達才供述，2011年5月，陜西一家科技公司法人代表常某在該公司申請安全評價甲級資質過程中，經人引薦，在楊達才辦公室向楊行賄5萬元。“當時，常某將裝有錢的塑料袋放在沙發上，離開時使了一個眼色。”

　　出庭作證的常某稱，在楊達才幫助下，其公司的安全評價甲級資質申報程序得以加快直至順利審批。2011年底，為表示謝意，常某再次來到楊達才辦公室，將一個裝有10萬元的單肩包放在楊達才的桌子上，稱這是自己的一點心意。

　　2012年上半年，常某第三次來到楊達才辦公室，將裝有10萬元現金的包送給楊達才。

　　“上次的錢應該拿回去，怎么又來了？”在常某第三次送錢時，楊達才首先表示了一番推辭，但最終還是收下了這筆錢。“這25萬元有20萬元存入了銀行賬戶，第一筆收受的5萬元，因當時調到西安時間不長，用來貼補了家用。”

　　在法庭上，楊達才甚至沒有向證人常某提問。他在回答辯護人提問時，表示自己主動向檢察機關說明了受賄情況。

　　除受賄罪外，公訴機關指控楊達才的另一項罪名為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公訴機關稱，楊達才被查證的家庭存款為1177.68萬元，其中，有600余萬元能夠說明來源，另有504萬元無法說明來源，涉嫌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楊達才在回答公訴人的提問時說，能說明來源的財產包括：家庭工資收入190多萬元，妻子高某為親屬(高某弟弟250萬，楊達才表侄女50萬元)代理理財300萬元，妻子自己投資理財收入四五十萬，妻子經營的餐飲項目收入一百四五十萬，楊達才及家人全部公積金20余萬元，兒子結婚及孫子出生親家給的禮金二三十萬，以及母親去世時留下的一筆錢。楊達才表侄女吳某出庭作證時稱曾給其表嬸50萬元，讓其幫忙理財，出事(2012年楊達才身陷“手表門”)后，其要回資金，當時所打收條撕毀。

　　無法說明來源的500多萬元，到底是怎么來的？楊達才的回答是：“應該是過年過節下屬或者同學送禮，不知其目的。”

　　參加庭審的某當地媒體記者庭后與本報記者交流時說，30日的庭審沒有過多波瀾，身涉兩罪的楊達才在庭審中，“臉色鐵青，聲音嘶啞，語氣緩慢”。“對于指控，他照單全收，并沒有作過多辯解。”

　　這位參加旁聽的記者，沒有忘記楊達才“臉色鐵青”后仍然有“微笑”――那無法改變的嘴角上翹的生理習慣。

　　在最后的陳述中，楊達才說，“關于案子，檢察機關實事求是，法庭依法審判，我工作了幾十年，最后走上犯罪道路，跌入犯罪深淵，追悔莫及。我有認罪悔罪的強烈愿望，請求法庭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次庭審中，直接導致楊達才落馬的兩個關鍵元素，“微笑”和“表”都沒有被提及。“這兩者，有的屬于線索，有的屬于法律以外的社會因素，如災害現場的‘微笑’，就是一種違背常理的反常表情，它可以引發關注，但不是法律規范的內容”，北京義派律師事務所律師徐建國在了解庭審情況后，對本報記者說，庭審中沒有提及“微笑”很正常。

　　曾參與曝光楊達才佩戴名表的網民“花總丟了金箍棒”說，被網絡曝光后楊達才很快被撤職查辦。在經歷了一年的等待后楊達才終于出庭受審，這是對網絡監督力量的良好互動和回應，給了網民很大信心。

　　從“表哥”楊達才，到此前的“天價煙”局長周久耕，再到“不雅視頻書記”雷政富，近年來，中國一些因為網絡曝光其不當言行的一批貪腐官員紛紛落馬，網絡反腐的力量日益被重視。陜西省社科院廉政建設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郭興全說，楊達才案件歷經了網絡曝光線索――紀檢監察部門跟進調查――司法機關追責三大環節，這也是當前中國網絡反腐事件的典型流程，但網絡監督只能起到提供線索和保持壓力的作用，還是要跟制度對接，靠紀檢和司法的力量產生最大的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