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電力高管吳周春其人

　　吳僑發 楊興云

　　2月13日，廣州寒雨不斷。位于越秀區東風東路的廣東電網，大廳一片冷清。早在幾天前，廣東電網前總經理吳周春因涉嫌嚴重違紀，被廣東省紀委帶走調查。

　　經濟觀察報記者采訪中了解到，在吳周春卸任總經理職位五年以來，外界對他的舉報不斷，舉報內容主要涉及電網建設項目的招投標。

　　記者從廣東電網獨家獲得的一封舉報信提及，吳周春的親屬在廣州某集團持有干股，由該公司組織工程施工和生產物資貨源，把生產的產品源源不斷地賣給廣東電網。

　　據悉，廣東電網已把這封舉報信轉交給中紀委和廣東省紀委。2月14日，廣東省紀委有關人士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證實，廣東省紀委信訪室已經收到這封舉報信，由于舉報資料特別詳細，會把這個線索轉給辦案組。該人士表示，相關線索正在偵查處理過程中，具體情況只有案件偵辦人才了解。

　　2002年9月，國家電網[微博]原黨組書記、總經理高嚴因貪腐問題暴露逃亡澳大利亞。時隔十年，再度有電力系統高管落馬。廣東電網隸屬南方電網，后者為國資委直屬央企，擁有員工31萬，2013年世界500強排名第132位。廣東電網是中國最大的省級電網公司。

　　吳周春落馬

　　2月9日，廣東省紀委通報，廣東電網公司原總經理吳周春因涉嫌嚴重違紀問題，正在接受組織調查。這是農歷新年后廣東紀委發布的第一個國企高管被調查的消息。

　　經濟觀察報記者從接近廣東省紀委人士處獲悉，廣東省紀委對此案比較公開，2月8日吳周春被帶走調查，隨后一天就公開公布此事。據悉，吳周春目前被控制在東莞。

　　廣東電網辦公室一位人員稱：“我們這邊很忌諱公開討論這些事情。”該人員說，吳周春任職后很低調，這一作風烙在廣東電網企業文化上。記者注意到，廣東電網門匾掛在一樓，與其他公司將門匾掛在樓頂不盡相同。上述廣東電網辦公室人員說，很多送外賣的經常找不到廣東電網的大樓。

　　在湛江供電局曾經與吳周春共過事的梁先生回憶說，剛進供電局時吳周春身上還有農村小伙子的樸實氣質，但隨著職位的快速上升，就變得難以接近了。他提到一個細節，“后來見到我們這些老同事，握手時基本就是碰一下，目光都沒有對視。”南方電網一位與吳周春工作上有過交集的官員則表示，吳周春的心氣很高，除了南網董事長外，很少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2月12日，黃壯盛聽到吳周春被調查的消息后，猛地咳嗽了一聲。

　　黃壯盛曾經是吳周春的老部下，他和吳周春私交頗深，兩人同為華南理工大學校友，并一起加入該校的廣東電力校友會，而吳周春就是該校友會會長。

　　提及吳周春，黃壯盛加快語氣，“這是屬于他個人的問題，對南方電網的發展應該沒多大的影響。”黃壯盛歷任汕頭電力局局長、廣東電網總經理顧問等職位。現在退休的他，并不愿意多討論吳周春一事。

　　吳周春現年63歲，出生在湛江東海島。1972年，剛滿21歲的他考上華工配電專業。他當年的老師周老師說，在那個特殊年代，吳周春備加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先后擔任副班長、班團支部書記、班黨支部書記。

　　1976年，畢業的吳周春在湛江供電公司線路工區段任技術員。1984年，33歲的他被任命為湛江市供電局局長，成為當時全省電力系統最年輕的局長。1991年至2003年，吳周春任廣州電力工業局局長。2003年到2009年，吳周春任廣東電網公司總經理。隨后調任南網國際公司董事長，2012年前后退休。

　　吳周春執掌大權時，恰逢中國部分地區發生嚴重電荒，廣東經濟發達，電荒尤為嚴重。廣東電網面臨有史以來最大的挑戰。2007年8月2日，廣東電網統調負荷達到歷史新高點4477萬千瓦，凈增850萬千瓦，增長23.4%。這相當于新增一個內地中等省份的負荷。

　　在此背景下，吳周春快馬加鞭進行電網建設。上任后的前3年里完成建設投資超過500億元，超出原計劃投資141億元。此后，2006年，廣東電網建設總投資196億元，2007年194億元，2008年211億元。與此同時，廣東電網主營業務收入節節攀升，2006年1585億元，2007年1803億元，2008年1966億元。

　　2009年，也就是吳周春卸任廣東電網總經理職位的一年，在國家“四萬億”投資計劃的刺激下，廣東電網史無前例地投資459億元用于電網建設，同比增長113.27%，占全國電網建設總額的八分之一。廣東電網成為全國最大的省級電網。

　　廣東電網一位中層人士介紹，“搭建電線桿和電線，這些不是我們來做的，而是通過招投標，請外面的人來做。先請外面的設計院設計，再請施工隊來施工。建好之后，交給我們來運營。”

　　“為監督每年上百億資金的投向，南方電網出臺了招投標法，設計得非常嚴謹。我們還有監察局，一環扣一環。”上述廣東電網中層人士說。

　　南方電網監察局主要受理針對各級黨組織和黨員違反黨紀問題的檢舉、控告。廣東電網等五個省級公司正是在其監察范圍之內。

　　利益金三角

　　即使如此，仍未能杜絕招投標上的貓膩。經濟觀察報記者從廣東電網有關部門獨家獲得一封針對吳周春的舉報信，舉報人自稱南方電網知情人士。

　　舉報信提及，廣東某企業與吳周春關系密切。隨著吳的升遷，該公司的業務從廣州供電局一直輻射到整個廣東電網。吳周春的親屬在該公司持有干股。

　　此外，舉報信稱，廣州某大型項目需啟動110KV地下變電站方案，在此過程中，吳周春亦存在違紀行為。對此方案，廣州供電局已同意并上報廣東電網公司，經廣東電網公司主管部門會審通過，報主管副總經理簽字同意，最終送到吳周春面前。

　　但舉報信稱，吳周春為了讓其關聯公司獲得這個項目，一方面故意借口該項目存在安全問題而不予批復，另一方面卻要求該項目要發包給其關聯公司，并承諾，如此十天內便可批復。

　　舉報信稱，由于運營該項目的是一家國際性上市公司，在外包工程運作上有嚴格的操作指引，必須通過正規的招投標，所以沒有答應吳周春的要求。為此，該公司高層被迫回香港“避風”。

　　廣東省紀委有關人士向經濟觀察報證實，廣東省紀委信訪室已經收到這封舉報信，由于舉報資料特別詳細，會把這個線索轉給辦案組。

　　值得注意的是，在吳周春被調查后，舉報信中提及的關聯公司官網只能打開，其他鏈接都已無法打開。2月14日，記者致電該公司，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那些事兒

　　上述廣東電網中層人士說：“公司內部類似違紀的事有一些，也引起過一些反思，但都沒有這次這么震撼。”

　　2011年5月，國家審計署發布南方電網2009年度財務收支審計結果。審計時間范圍從2003年到2009年，吳周春正是在這一期間擔任廣東電網總經理。這一時間段，也是廣東電網的大投資階段。

　　審計發現，2006年至2009年，廣東電網等公司未報國家發改委批準，按照地方政府的要求在電價外收取燃氣燃油加工費等56.28億元，其中35.10億元用于補貼未經核準違規建設的電廠。

　　審計還發現，2007年至2009年，廣東電網等公司所屬25個地市供電局通過人為調節購電量和售電量的方式，合計調減利潤6.16億元。2003年至2009年，廣東電網等公司未嚴格執行差別電價和優惠電價政策，依據地方政府部門文件少收電費共計11億元。

　　此外，2008年至2009年，廣東電網公司所屬深圳供電局在其代管的深圳市農電總公司財務賬列支會議費、招待費等1239.31萬元。

　　上述審計報告指出，南方電網尚未出臺“三重一大”制度有關的實施細則，對大額資金、對外投資和產權轉讓的審批權限未予以明確或界定模糊。另外，職務消費沒有單列預算，也沒有進行單獨核算，不夠公開透明。

　　這些審計出來的問題未必都與吳周春有直接關系，但作為企業一把手，其責任不可推卸。廣東電網為何問題頻發，主要和公司的集權管控有很大關系，高層領導在電網項目建設上掌握較大的裁量權。上述廣東電網中層人士說，吳周春是在制度外面進行個人操作，任何好的法律和制度，都會存在體系外的人為操控。這些東西，并不是完善內部制度就能克服的。

　　這是自去年以來頻密的反腐行動的最新進展。從中紀委網站收錄和公布的15個省份反腐成果看，2013年落馬的廳官已遠超200人。數量為2003年以來最多的年份。可以確定的是，一切都還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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