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日上午，江蘇昆山，中榮金屬爆炸特別重大事故現(xiàn)場。

　　勞模、政協(xié)委員、人大代表被當做禮物贈送；“政策環(huán)境是‘老板怎么順心怎么辦’”……

　　【特別報道】昆山爆炸案引發(fā)“親商”之問

　　昆山模式：政府對企業(yè)“無底線服務”？

　　《中國經濟周刊》 記者 王克 江蘇昆山報道 2014年8月2日上午，7時37分左右，江蘇昆山，一起突如其來的劇烈爆炸掀翻了臺資企業(yè)中榮金屬制品有限公司(下稱“中榮金屬”)拋光車間的屋頂，車間內200多名加班工人傷亡慘重。目前，已造成75人死亡，180多人受傷。

　　國務院事故調查組認定：此次爆炸是一起重大責任事故，責任主體是事發(fā)企業(yè)，主要責任人是企業(yè)高層，當地政府則負有領導和監(jiān)管不力之責。

　　《中國經濟周刊》調查發(fā)現(xiàn)，如果只是就事論事考察此次事故，或者僅以“人命關天”來警示未來，類似事件仍將層出不窮。

　　很大程度上，釀成此次悲劇的原因是，突破底線的招商引資理念，被異化的“政策紅利”所造成的企業(yè)監(jiān)管缺位。這些現(xiàn)象應予以反思，而這一問題的存在又不僅僅局限于昆山一地。

　　突破底線的“政策紅利”

　　在昆山市政府設立在中榮金屬附近的“家屬接待點”，河南人劉先生告訴《中國經濟周刊》，他有3位朋友在出事的車間上班，因為爆炸使傷亡員工“面目全非”，現(xiàn)在只通過DNA比對找到了一位。

　　劉先生說，在中榮金屬打工的基本上都來自外地，因為本地人覺得那里的環(huán)境太差。

　　劉先生還告訴《中國經濟周刊》，之前工人與廠方的矛盾主要集中在“塵肺”等職業(yè)病的處理方面，2012年5月，工人們曾經為此封堵過中榮金屬的大門，但因為勞動報酬相對較高，很多人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

　　“誰能料到會發(fā)生這樣慘烈的事故呢？早知今日，給再多的工資也不會來的！”劉先生十分懊惱。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業(yè)內知情人告訴《中國經濟周刊》，中榮金屬當初雖然沒有按照國家標準建廠，但畢竟是全新的設備，除塵效果相對較強，問題沒有顯現(xiàn)出來。隨著設備老化、加班密集，集聚的粉塵越來越多，除塵的能力越來越弱，“粉塵做加法、設備做減法，這一次終于秋后算賬了。”

　　該知情人還告訴《中國經濟周刊》，中榮金屬名義上是美國通用汽車的“指定供應商”，實際上只是為“通用供應商”代工；企業(yè)官網介紹其核心業(yè)務是“電鍍鋁合金輪轂”，真正的業(yè)務卻是“為鋁合金輪轂提供電鍍加工”，盈利水平未必很高，因此，“多吃訂單”或許是維持經濟效益的基本途徑，此次事故發(fā)生就正值加班“趕工”。

　　“在利益和安全的博弈中，企業(yè)老板顯然倒向了前者。”該知情人說。“國務院調查組指出了引發(fā)事故的幾個技術原因，比如廠房未按規(guī)定設計建設、工藝路線過緊過密……這些問題都是內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有關部門的檢查卻常常是走走過場、發(fā)發(fā)通知，因為，在昆山，投資的老板是‘恩人’，沒有誰敢與他們較真。”

　　這一說法在《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隨后的調查中得到了印證——昆山市招商中心相關負責人在其編寫的《昆山招商引資之路》培訓教材中提到了這樣一條令人“耳目一新”的“先進經驗”：“去南京、北京爭取勞模指標，送給來投資的老板，國家、省里的名額不夠，就評縣級勞模，兩年一屆50個，50個不夠，就100個，還不夠，就200個；政協(xié)委員、人大代表也送給他們一些……”

　　勞模、政協(xié)委員、人大代表都能夠作為禮物用以“報恩”，法律的邊界似乎已經模糊。

　　中榮金屬的輪圈表面處理擴建項目獲得“環(huán)評批復”、通過“清潔生產審核”以及媒體報道的“昆山爆炸企業(yè)遇到檢查都能蒙混過關”之類怪現(xiàn)象，亦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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