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城鄉教育失衡嚴重 城里學校擁擠村里校園空蕩
????集興小學人去樓空。見習記者 陳元才攝
????海口集興小學廢棄兩年，滿地狼藉，空蕩蕩的。見習記者 陳元才攝
????集興小學人去樓空。
????核心提示
????一個班級里六七十人，甚至超過百人，一所小學在校生總人數甚至高達數千人。如今在海口以及部分市縣的城區，“超級校”、“超級班”現象并不鮮見；與之相對的是，近年來農村小學則正經歷著“撤校并點”，因為學生人數減少，不少農村小學紛紛并入鎮區的中心小學，原來位于村里的校舍閑置下來，成為“空心校”。
????城區“超級校”，農村“空心校”，反映出當前我省城鄉教育的失衡。在新型城鎮化建設如火如荼的今天，我們必須積極推進就地就業、就地入學，因此，填平城鄉教育溝壑，很是緊迫。
????海口集興小學廢棄兩年，滿地狼藉，空蕩蕩的。
????府城第一校“長大”的煩惱
????學生轉身都難老師被限講臺
????四(5)班83人、五(8)班81人……海口市瓊山第一小學這個學期的最新學生統計人數顯示：全校東、西兩個校區85個班共計5728人，平均每個班67人，其中六個班的人數超過了80人，瓊山第一小學堪為“府城第一校”。
????4月8日下午，記者在瓊山第一小學五(8)班看到，教室里一共排列了10排課桌，第一排的五張課桌的中間三張完全“包圍”了教師的講臺。最后一排的課桌擺放之后，教室的后門打開后就無法再關上。
????因為班上的同學多，記者注意到，每一位上課的老師都用上了麥克風。課桌前后左右之間幾乎沒有間距，學生扭轉身體都難，上課的老師被“局限”在講臺上，根本無法下來巡堂。
????班級人數多，學校規模大，考驗的不僅僅是班主任的管理、任課老師的授課。瓊山第一小學副校長吳鐘明介紹說，每逢學期開始，學校的排課就要多費思量。“按照校園里的運動場條件，最多可供6個班級一起上體育課。排到最后沒有辦法，只能早上的第一節課都排上了體育課。”
????說起學校的超大規模，瓊山第一小學校長朱奎雄說，首先學校的招生片區是府城傳統人口密集區，戶籍居民基數較大；其次，在實行了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就近入學政策之后，學校要接納這部分學生的。其中秀英區、美蘭區轄區內的部分鄉鎮務工人員，習慣將孩子送來該校讀書。
????為了緩解“超大班額”，學校采用了一個簡單的辦法——逐年增加班級數，到現在班級數量已變得十分“龐大”：一年級21個班，二年級18個班，三年級14個班，四年級12個班，五年級12個班，六年級10個班。最近六年，瓊山第一小學的班級數翻了一番。
????不過，今年秋季招生時，瓊山第一小學增加班級數量的辦法遭遇“硬件卡殼”：六年級畢業10個班，假如今年秋季要保持招生21個班，那么其他的11間教室從哪里來。據了解，幾年來，因為增加班級，學校里能騰出來的房子幾乎已全部做了教室。
????瓊山第一小學曾是府城的佼佼者，如今卻面臨著“規模壯大之困”。以去年小學六年級質量監測為例，學校千名左右的畢業生中，只有57名學生成績達到了3A，這個數量在瓊山轄區內少于瓊山第五小學(73人)、瓊山第二小學(72人)，而這兩所小學的在校生總人數少于瓊山第一小學的人數。
????村里曾經輝煌的小學人去樓空
????空閑置藤蔓攀爬窗破碎滿地狼藉
????一張拍攝于1995年4月21日的“瓊山市永興鎮集興小學教學大樓落成剪彩典禮”的彩色照片，被丟棄在教學樓一樓的一間辦公室里，上面壓著廢棄的作業本、考試卷。
????3月28日上午，記者來到海口市秀英區永興鎮美東村委會，實地走訪已經廢棄了兩年的集興小學，意外地發現了這所小學的這種具有歷史意義的照片。這張已經19年歷史的照片上的一副對聯，清楚地闡釋了集興小學的校名：集眾志集資金集中精力辦教育興文風興德業興起雄心(空缺三個字，因被遮擋)。
????落成于1995年的主教學樓共計三層，每層有六間教室。在一樓到二樓的樓梯間，記者發現了當年村民集資建校的兩塊石碑，上面刻錄了當年建校的歷史，并且標注了每一位村民為建校捐資的數額，還為捐資六萬元的鄭先平先生專門立了碑刻。
????今天，這棟教學樓已經完全沒有了19年前的意氣風發。教學樓東側前方的一片茂密的藤蔓，順著墻壁，已經躍上了二樓的廊道。18間曾經的教室、教師辦公室，大部分的窗玻璃都已經破損，地上狼藉一片，瘸了腿的課桌，滿是灰塵的號鼓隊隊服，省教育廳印制的藍皮空白綜合素質證書……扔得到處都是。
????說起當年的集興小學，學校附近的雜貨店店主一臉的自豪：我兩個孩子1990年代都是在集興小學讀書，之后進入瓊山中學讀中學，后來都考上了大學。但說起現狀，雜貨店主的臉色隨即又黯淡了：“兩年前，集興小學并入了永興鎮中心小學，這所小學就荒廢了，孩子們每天要騎車上學，路挺遠。”
????多位村民紛紛向記者介紹，集興小學還是出了不少人才，很多孩子在這里讀完小學，就考上重點初中，后來都上了大學。并表示上世紀末，學校的學生還挺多的。
????附近的村民告訴記者，小學校舍閑置后，有民營老板找到村委會，希望可以辦一所幼兒園。“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幼兒園沒有辦起來，校舍一直閑置至今。”
????記者當天在集興小學看到，學校三層教學樓的后面，還有兩棟供教師居住的宿舍，一棟是一梯兩戶的套房，共三層，另一棟則是三間大單間的平房。這棟大單間的平房，抹去外墻上瓷磚的灰塵，明顯感覺裝修的年代并不算太久遠。
????“超級校”“空心校”成因幾何
????農村子女進城居民社區增多
????“超級校”、“超級班”，瓊山第一小學并不是特例，只是相比中學，小學的問題更為突出。
????從下面這組數據可見一斑：瓊山第二小學59個班4321人，平均每班73人；瓊山第三小學52個班3497人，平均每班67人；瓊山第四小學31個班2116人，平均每班68人；瓊山第五小學47個班3415人，平均每個班73人。
????不僅是瓊山區，在海口市的范圍內，數千在校生規模的小學可以列出一長串的名單：海口市濱海第九小學5252人，海口市第二十五小學接近5000人，海口市第十一小學4185人，海口市英才小學2925人，海口市第二十六小學2600多人，海口市龍峰實驗小學2470人……
????學位增速趕不上需求
????“去年秋季學期我們一年級招生315人，而實際上符合入學條件的，是這個數字的數倍。”海口市瓊山第四小學校長云文龍說，對于就近劃入片區的戶籍居民，學校的入學、班額的壓力不大，但隨著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的入學政策啟動，學校的壓力頓時就來了。
????海口市第二十六小學，在校生的規模近年來也是逐年攀升。校長蔡春菊告訴記者，在學校的劃片范圍之內，這幾年陸續建起了多個大型居民社區。對于這些購買了小區住房的常住居民，學校都要滿足其孩子的入學需求。但是學校學位的增加速度，趕不上增加的入學需求。
????和“超級校”相伴生的，是“超級班”。海口市瓊山第四小學的在校生統計顯示，現在的三年級、四年級全部10個班，每個班的人數都超過了70人，其中四(1)班、四(5)班的人數更是達到了77人、78人，如今的二年級也有兩個班超過了70人。
????家長挑學校挑老師
????對于為何形成“超級班”，除了學校整體規模增加、教室數量有限的原因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家長“挑班”。有小學的相關負責人向記者透露，每逢秋季入學，總有一些“有能量”的家長，指名道姓要進某位老師擔任班主任的班，學校扛不住這些壓力，于是乎就會出現某一個或幾個班的人數明顯多于其他班級的人數。
????“即使是秋季學期沒有如愿，有些‘執著’的家長到了第二年春季學期開學的時候，會在關注度不高的情況，悄悄地將孩子更換到那一兩個熱門班級。”曾任海口市一小學教導處負責人告訴記者。
????農村學生跟著父母“進城”
????和“超級校”、“超級班”相對應的，是當前在農村日漸出現的“空心校”。“村向鎮、鎮向縣城、縣城向海口，這是近年來學生流動的一個大趨勢。”省教育廳發展規劃處處長黎當賢說，不少農村學校之所以成為“空心校”，實際上是因為進城等多種原因，導致學生越來越少，最后只能被撤并。
????海口市秀英區教育局局長陳維堅向記者介紹，集興小學被撤并前的時候，學校的英語、美術、音樂老師相對比較短缺，撤并到永興鎮中心小學之后，孩子們可享受到比較優質的教育。
????“胖瘦”不均導致“兩敗俱傷”
????城里擠——上學難催生入學黑市村里空——撤并之后上學路更遠
????2011年7月，省教育廳曾出臺《海南省義務教育學校辦學基本標準(試行)》，對于義務教育學校規模及班額有著明確的要求，其中完全小學每年級1—5個班，在校生270—1350人，小學班額均不超過45人。但是，面對“超級校”、“超級班”的實際，這個標準看起來有點兒尷尬。
????教室太擠，老師沒法走近學生
????“帶10個兵容易還是帶100個兵容易？我想應該是10個兵容易一些。”說起“超級校”、“超級班”的管理難度，海口市一小學校長這樣比較，一旦學生多了，學生管理和教學質量上的問題就隨之而來。
????一名老師的精力是有限的，過大的班額很容易導致有的學生照顧不到。“我們班70多名同學，老師一個學期甚至都沒認全，很多學生都叫不上名字。”瓊山第三小學的一名小學生如是告訴記者：因為班上坐得太擠了，老師根本沒辦法到達每一個同學的跟前。“要想走到坐在中間位置的學生身邊，就得擠過去。”這名學生說。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班級人數過多不僅教學效果不好，也讓部分老師打起了“有償補課”的主意。“有的老師就在班上對孩子們循循善誘，要求孩子們課余、周末的時間進行補課，這實際上增加了家長的負擔。”家住海口秀英區的一位家長向記者反映。
????班級太多，操場小難上體育課
????除了課堂教學的效果打折扣，“超級校”另一個困擾是上體育課。海口市第二十六小學、海口市龍華小學、海口市瓊山第四小學等市區內的小學，幾乎都是教學樓圍著運動場，運動場的跑道全長大約在150米至200米之間。“學校的操場一般最多只能供三個班一起上體育課。”這幾所小學的校長們感喟。
????海口市龍華小學校長鐘經廷介紹，學校的教學質量是根本，因此盡管學校每年的入校壓力很大，但是不控制班額，教學就不能保證質量。
????學位太少，入學“黑市”活躍
????如今，每年招生季節，入學的“黑市交易”就非常活躍。記者多次聽到家長反映說，進入海口某小學需要花費數萬元不等的“指標費”，將錢交給某某人就可以搞定入學的事情，即使是并不完全符合海口市教育局規定的入學條件。
????對此不少學校予以否認，認為這是莫須有的中傷，招生是嚴格按照教育部門的規定執行的。
????但有教育業內人士卻一針見血地指出：正是由于劃片小學不能滿足所有學生的入學申請，“黃牛中介”才有滋生的土壤。
????走出“空心校”，上學路遠了
????正如“超級校”不是一地的個案，農村的“空心校”也不是集興小學一例。3月30日上午，微信網友“小肚皮”在朋友圈上傳了小學母校——文昌市公坡鎮明善小學的現狀：從今年起開始停辦，合并到鎮中心小學。“小肚皮”引用父親的話說，孩子的學習環境開始變得擁擠，上學的路途更加遙遠。
????臨近中午，正是永興鎮中心小學放學的時間。如今正在永興鎮中心小學讀五年級的王同學，就是隨著兩年前的撤并從集興小學到中心小學的。一年多來，王同學每天都要早上6時30分起床，這樣才能趕上上午的上課時間。“距離鎮中心小學有幾公里，騎自行車至少要花費20分鐘。”
????就地城鎮化必須解決就地入學
????不僅在海口，近年來在市縣城區，小學階段的“超級校”、“超級班”現象亦是司空見慣。2013年11月，省人大常委會執法檢查組在檢查《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實施情況中發現，儋州市城區部分小學平均班額居然達到100人。
????海口之外，其他17個市縣(注：不含三沙市)城區的小學也都不少“超級校”：瓊海市第一小學4966人，瓊海市實驗小學3437人，瓊海市嘉積鎮第一小學2815人……
????城鎮規劃與學校規劃同步
????如何為“超級校”解困，省教育廳副廳長廖清林表示，在推進城鄉一體化的進程中，要考慮學校的建設布點，城鎮規劃要與幼兒園、學校同步規劃、同步建設，從而滿足城鎮新增人口對于教育學位的需求。
????海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副院長任仕君認為，解決農村“空心校”，就是要把農村學校建設好，為農村的學校傾斜教師編制，配齊配足老師，并且提高農村學校教師待遇，提高農村學校教師的水平，實現縣域內義務教育均衡發展，從而可以滿足當地群眾愿意就地入學、就近入學。
????任仕君說，從農村到縣城，從縣城到省會，要理性地看待學生的逐級流動。但是目前農村學校空心化、城區學校超級化的現象，家長讓孩子入學過于舍近求遠，這都說明當前我省的教育資源城鄉差距過大。
????任仕君還提出，在美國，公辦的學校在城鄉差距并不大，擇校就是學生可以選擇到更加優質的民辦學校。當前我省乃至全國相當部分省份，公辦的城鄉教育資源差距非常大。“因此，我建議公共財政在投入時，城鄉學校要均衡配置，包括設備、師資等。”任仕君說。
????補齊農村學校短板
????對于已經撤并的集興小學校舍的利用，陳維堅對記者表示，現在首先考慮的是利用校舍建設公辦幼兒園，或者是村里的文化活動中心。
????是否有辦法讓“空心校”不再增加乃至減少，廖清林認為，當務之急就是要加快推進縣域義務教育均衡發展，補齊農村學校的短板，一方面要按照省定的義務教育學校的辦學基本標準，完善農村學校的基本辦學條件和設備設施。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提升農村學校的管理水平，加強教師隊伍建設。
????如何讓農村學校留得住老師，廖清林介紹，我省已經建立艱苦邊遠貧困地區行政村以下農村小學教師生活補助制度，正在著手研究建立縣域內校長教師的交流制度，并將對農村學校的老師在評定高級職稱、表彰獎勵等方面繼續給予傾斜。“必要的情況下，還要考慮實施面向鄉鎮以下農村學校的免費師范生培養計劃，或者實施到鄉鎮以下農村學校任教畢業生的學費補償政策。”廖清林說。
????輸血城郊學校建“均衡校”
????在記者連日的采訪中，發現了部分城郊學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正在成為城區“超級校”和農村“空心校”之間的一種“均衡校”。去年，在接受國家縣域義務教育均衡發展的驗收中，海口市龍華區、瓊海市等地的農村學校特別是小學，辦學的硬件條件得到了很明顯的改善，師資、教學等辦學的軟件也在慢慢改變，海口城郊的不少小學正在呈現新氣象。
????以位于海口市椰海大道南側蒼西村里的蒼西小學為例，目前在校生人數超過了700人，而在幾年前還只有100多人。記者注意到，這所城郊小學的生存下來之道是——城區學校輸血式的幫扶。2003年秋季學期開始，海口市第二十六小學開始對口捆綁幫扶蒼西小學，海口市第二十六小學骨干教師的沈長春開始就任蒼西小學校長至今。11年之后，如今這所城郊小學滿園生機。
????任仕君對這種方式也很認可。他說：“名校的集團化辦學，實現優質教育資源的拓展，是推動農村學校辦好的措施之一。當前我省市縣義務教育資源相對海口比較薄弱，政府可以通過教育用地優惠等方式，吸引省外的優質教育資源到省內，起到激發和帶動作用。”(本報海口4月21日訊)
????海口市瓊山第三小學早上升國旗，人山人海。由見習記者 陳元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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