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部分村民戴著口罩聽技術人員講解。

聽講解的過程中,有村民開始把口罩摘掉。

參觀結束后村民合影留念,都不戴口罩了。

祥福垃圾焚燒發(fā)電廠花園式廠區(qū)。本組照片均為記者謝銳佳攝

　　原標題：參觀“找茬”者,一個個摘下口罩…… 成都這家工廠用事實讓質疑者明白:垃圾焚燒發(fā)電廠“建得”

　　“哇,又來一撥!”吃過午飯沒有休息,成都祥福垃圾焚燒發(fā)電廠綜合管理部的同志們又要投入“戰(zhàn)斗”,準備接待另一撥參觀者。

　　垃圾分類,是去年年底,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第十四次會議上部署的六件民生實事之一。

　　“今年一季度接待了86批次,2337人次,快趕上往年一年了。”隨著各地對垃圾無害化處理重視程度的“升溫”,綜合管理部主任張燕突然感覺到比以前忙多了,“有時一天就來好幾撥參觀的。你看,后面也都排得滿滿的。”她翻出存在手機的參觀日程表給記者看。

　　作為全國比較先進的花園式垃圾焚燒發(fā)電廠,祥福電廠還是科普基地,很多人慕名而來。

　　不過張燕他們知道,下午來的參觀者有些“特殊”,其中不少人是專門來“找茬”的——他們想要“親眼”“親鼻”證實垃圾焚燒“臟亂差”“臭氣熏天”,垃圾焚燒發(fā)電廠“建不得”。

戴口罩

　　午后一點,晴朗天氣,一輛大巴緩緩駛入發(fā)電廠大門。

　　透過車窗,前幾排座幾個“口罩”很顯眼。

　　大巴停在藍綠彩繪的漂亮主樓前,陸續(xù)下來一群人,表情嚴肅。

　　姑娘、小伙、大媽、大叔、老大爺……車上下來30多人,大約三分之一“武裝”了口罩,有幾位是下車張望了一下后猶猶豫豫戴上去的——其實廠區(qū)植被蔥綠,各種花卉盛開正艷,也沒什么異味。

　　“都這樣,剛來的時候有成見,害怕被熏著。一會慢慢就都摘了。”接待經驗豐富的張燕胸有成竹。

　　這車參觀者都是西安市高陵區(qū)張卜鎮(zhèn)張卜村的村民,他們村附近準備建一個垃圾焚燒發(fā)電廠。

　　由于眾所周知的“鄰避效應”,這個垃圾焚燒項目去年9月份公布后引發(fā)了“聚集活動”。10月,高陵區(qū)委區(qū)政府發(fā)出“告知書”,宣布“群眾不同意不開工,項目法定手續(xù)不齊全不開工”。

　　當地媒體稱,建垃圾焚燒發(fā)電廠,西安“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從1998年就開始規(guī)劃,但近20年過去了,現在連地址都沒確定好,更別說建廠了。

　　而垃圾圍城的矛盾卻越來越突出,可以說已火燒眉毛。

　　目前大部分垃圾焚燒廠分布于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作為垃圾“無害化、減量化、資源化”處理方式,業(yè)界認為垃圾焚燒發(fā)電是最優(yōu)選擇。

　　但必須過好民眾這個“坎”。

　　當地政府決定用“事實說話”,讓市民自己覺得“行”——從去年年底,他們組織了一批又一批民眾、機關干部遠赴成都、合肥、秦皇島等地參觀垃圾焚燒發(fā)電廠。

　　張卜村的這些村民,正是來成都祥福電廠參觀的1000多人、30多批次中的一批。

　　一個“有趣”現象是:村民都是坐飛機來的,而政府機關人員只能坐火車。

　　今天,電廠總經理助理何擁親自出馬,戴上安全帽,給村民們當“導游”。

　　用張燕的話說,“何助理有10多年垃圾電廠的運行經驗,又非常耐心認真,他給村民講解最合適了。”

摘口罩

　　“我們目前所在的這棟大樓,既是辦公區(qū),也是生產區(qū)。垃圾庫、垃圾焚燒爐、發(fā)電廠都在這同一棟樓。但大家可以感覺到,我們這里一點味道也沒有。”何擁先領著村民到主樓一層的環(huán)保展示廳觀模型、看短片,直觀了解垃圾焚燒發(fā)電廠的布局、工作流程。

　　展示廳干凈整潔透亮。聽著何擁的講解,大概也覺得展廳里并不“臭氣熏天”,確實沒啥異味,一名剛剛下車就戴上口罩的婦女又悄悄將口罩摘下,掛在手上。

　　“這煙囪排出來的氣體有毒嗎?”“污水怎么處理?”……在村民們仍狐疑的眼神中,何擁繼續(xù)講解。

　　突然,人群中出現了小小的騷動。“俺頭暈!”一位老大爺說。接待人員緊張了,吸了吸鼻子互相問:“有味道嗎?”“沒有啊。最近運行都挺好的!”趕緊問老大爺是怎么回事,“俺暈車……”大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人群哄笑起來,接待人員很是松了一口氣,趕緊安排人帶老大爺到廠區(qū)花園里轉轉。

　　可不,這些村民一早就被鎮(zhèn)上的王主任帶著趕飛機,坐了近兩個小時飛機,再轉大巴,一路奔波,這位老大爺六七十歲了,勞累暈車也很正常。

　　一場虛驚!

　　看了模型、短片,何擁開始領大家實地參觀廠區(qū)。

　　“發(fā)電廠離居民區(qū)多遠?”“你們周圍住人嗎?”……在前往5樓參觀垃圾吊控室的途中,村民繼續(xù)操著“秦腔”七嘴八舌向何擁拋出各種問題。

　　“大家看,剛才你們進廠大門左側、樓頂上有小花園,這個是我們的員工宿舍。我們平時工作后就住這。如果空氣有問題,我們敢住嗎?”5樓長長的玻璃走廊居高臨下,正對著廠區(qū)前院,附近景象盡收眼底。何擁邊走邊指著下面各種設施為大家釋疑解惑。

　　“馬路對面這片空地,是工業(yè)園區(qū),將來也要建廠子。稍遠西邊那塊,離這里也就五六百米,是很多公司,附近有村子,還有學校。”

　　“沒想到這里還很漂亮。”一名大媽望著窗外花園式廠區(qū),偷偷把口罩摘下,塞進手上的遮陽帽里。

　　口罩,又少了一個。

　　大家邊聽講解邊繼續(xù)往前走。“這么高啊!”“這爪子真大!”走進垃圾吊控室,村民們立刻被吸引住了,紛紛掏出手機拍照錄像。

　　頗像駕駛艙的半透明吊控室“懸”在龐大的垃圾庫上方,與垃圾庫底部落差近30米,可儲存2到3萬噸垃圾。

　　兩名操作員正專心推移著操作桿,隔著玻璃“指揮”兩個巨型鋼爪,如同游樂設施“娃娃機”一樣抓取垃圾,往焚燒爐“喂料”,場面仿佛科幻片里的太空世界。“這一把能抓10噸垃圾。”何擁解釋說,“我們廠每天能燒掉1800噸垃圾,能吃掉成都市14%左右的垃圾。”

　　雖然室外就是滿眼垃圾,但吊控室里除了溫度略為高一點外,并沒有聞到設想中的“臭味”。

　　“垃圾庫嚴格密封,頂部有負壓抽風,垃圾臭味跑不出來。”何擁繼續(xù)為大家“科普”。

　　“真沒啥味!”吊控室里,一名大叔認真地吸吸鼻子,“光明正大”地扯下口罩。“實事求是嘛,沒必要戴!”

　　看過震撼的垃圾吊控室,大家轉回2樓的中央控制室。“這里24小時監(jiān)控,任何細小的變動都躲不過工作人員的眼睛。”何擁指著廳里一面碩大的屏幕對村民說。大屏幕上,焚燒爐、料斗、渣坑……垃圾焚燒發(fā)電各環(huán)節(jié)的監(jiān)控圖像和各種數據,一目了然地實時顯示著,可以清楚地看到焚燒爐正跳躍著紅色的火焰。

　　“我們廠的一個特征是工作區(qū)和生廠區(qū)都在同一棟大樓里。這面墻的那邊就是生產區(qū)。”何擁邊說邊領著大家從中央控制室的一個小門穿過,門上寫著“焚燒間”。

　　“以為煙熏火燎會很臟呢。我看比家里還干凈。”看到焚燒間照樣很整潔,一些村民表情有點詫異。透過玻璃,各種設備展現在眼前,粗大的管道包裹著嚴嚴實實。大家又紛紛掏出手機拍攝。

　　“我們這個焚燒爐的出口爐溫一般在1000℃左右,遠超過850℃的要求,所有有毒物質基本被燒掉了。二噁英排放完全符合國家標準,達到歐盟標準。”何擁說。

　　據報道,哥本哈根一座年處理量20萬噸的垃圾焚燒發(fā)電廠,就建設在皇宮附近。

　　“那些黑乎乎的東西是什么?”看到黑渣正從一個個出口掉進坑道里,村民又有新問題。“這就是垃圾焚燒后的爐渣。”何擁說,“爐渣占垃圾總量的20%,可以當建材,可以鋪路,挺搶手的。大家看,坑道那頭那輛車就是來拉爐渣的。”

　　“70%多被燒掉,剩下大約3%的飛灰被吸到那個大漏斗里面,經過凈化的煙氣最后才從煙囪排出去。所以你是聞不到臭氣的。”何擁繼續(xù)解說大家最為關心的“臭氣”問題。

　　記者看到,又有一名婦女將口罩摘下,悄悄捏在手里。

　　“最終只有3%飛灰是不可用的,需要填埋。所以焚燒發(fā)電對緩解垃圾圍城非常有好處。”何擁不放過任何一個“科普”的機會,邊走邊說,領著大家又穿過一道門,進入發(fā)電車間。“垃圾焚燒產生的熱能通過余熱鍋爐產生蒸汽,蒸汽推動汽輪機,就可以發(fā)電啦。”　　

　　“垃圾處理和辦公區(qū)就在一起,要污染也先污染我們。”參觀完發(fā)電機組,何擁和工作人員領著大家返回一墻之隔的工作區(qū)會議室休息。

　　會議桌上擺著飲用水、紙巾,村民們圍坐在一起喝水休息,氣氛已頗為輕松,至于口罩,還有一名紅衣婦女在堅持著,不過喝水時,也“順勢”褪了下來。

　　現在,村民中沒有一個戴口罩的。

　　“大家還有什么問題,盡管繼續(xù)問。”何擁真的超級耐心。其實參觀過程大家基本把問題都問完了,而諸如“我們能拿到多少賠償款”“政府安排不安排就業(yè)”等,又不在何擁所能回答的范疇內。

　　“以為是蚊子蒼蠅滿天飛。如果是他們這個樣子,我覺得可以。”記者問一名村民參觀后的感覺,這名白頭發(fā)老者點頭說。

　　“我們這是幾年前的工藝了,按現在的標準、技術設計來建設,你們那邊的廠一定會更先進更漂亮更無害。”何擁肯定地說。

“尾巴”

　　“我再領大家去看看垃圾滲液的處理吧。”何擁見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也提不出什么新問題,想帶大家繼續(xù)參觀。

　　“不去,不去。”幾位年老的都不想動了,他們似乎已經信服,覺得再看也不會看出啥毛病。他們有的繼續(xù)喝水休息,有的干脆跑到樓外綠化區(qū)抽煙看景。

　　垃圾滲液處理車間在主樓后面。路上,一名村民跑到灌木叢旁,捏了捏葉子,仔細“研究”起來。“發(fā)現了什么?”記者好奇地問。“沒啥,很干凈。”原來是看葉子有沒有落灰。

　　污水排放口安有攝像頭,24小時監(jiān)控。水看著跟自來水一樣,周圍也沒異味。“看著很干凈,但不能喝!”何擁實話實說,“這只是中水,還達不到喝的標準,但不會污染環(huán)境。”

　　“垃圾垃圾,還能沒點味?但真的啥味沒有!”看了污水處理這個最后環(huán)節(jié),村民表情更放松了。不知情的,以為他們是一群普通游客。

　　其實,也不是一點味沒有,在垃圾車進廠的地方,由于運垃圾的部分車輛做不到完全密封,還是會在廠門口滴撒滲液,有時產生臭味。不過,這不是垃圾焚燒的毛病,而是運輸環(huán)節(jié)的問題。“政府也在積極解決這問題,經過升級運輸車和加強管理,應該可以解決。”祥福發(fā)電廠總經理蘇志剛坦言。

　　兩個多小時的參觀很快就過去了。“大家合個影吧,難得來一趟。”回到主樓前,有村民提議。

　　“有什么可合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對參觀滿意,雖然眼見為實,還是有些村民一時轉不過彎來,“有保留態(tài)度”。

　　最終,大概有三分之二村民有說有笑地在漂亮的主樓前合了影。

　　上車離開的時候,剛才喝水褪下口罩的紅衣婦女又執(zhí)意將口罩戴上。而多數口罩,已被老鄉(xiāng)丟進垃圾桶。

??? 記者謝銳佳、謝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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