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見耳朵聽得見他們，靠聽音辨位

　　一支桿子探索地底世界500多公里管道了然于胸

　　三位“靚友”一輛舊車每年挽回1600噸自來水

　　深夜22點15分，王聞坐在面包車上，看向窗外的海口，街上的司機們帶著倦容，路旁的商鋪準備打烊。再等一會兒，王聞就要在這條海甸島最熱鬧的街道開始工作，傾聽地下管道的細微流水。

　　憑著一支聽音桿，20年來，每個夜晚，王聞和同事走街串巷仔細聆聽10公里以上的自來水管道，然后將范圍縮小到1米，找出甚至可能就1厘米左右的水管漏點。走在全城500多公里的自來水管網之上，王聞和他兩位同事，要尋找那縷“風吹過蘆葦的聲音”。

　　據統計，他們平均每年聽出400個左右的漏點，為這座城市挽回1600噸的自來水。

　　為了找到地下自來水管的漏點，隊員耳貼聽音桿認真聽漏。

　　夜色中出發

　　“聽漏是一門古老的技藝，最早的老師傅，僅靠一把螺絲刀，一端頂在水管上，另一端靠著耳朵，就能聽出哪段管道出現了漏水。”4月7日上午，海口威立雅水務有限公司管網運行部經理范高哲，拿出一根一米多長的銀白色桿子，上端“戴”著一頂黑色的“禮帽”。

　　這就是王聞和他的同事每晚使用的聽音桿，好比醫生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輕輕靠在看不見水管的地面之上，可傾聽地下的細微動靜。他們，就像仔細聆聽鐘表響聲的老工匠，直到抓住那縷想要的聲音。

　　地下自來水管道漏水的聲音是什么樣的？范高哲也說不清，他只記得王聞的描述：“風吹過蘆葦的聲音。”

　　11個小時之后，拿著這根聽音桿，王聞坐上了蘇英岱駕駛的小面包車。面包車駛出大院，疾馳在深夜將至的海甸二西路。

　　這支3人的檢漏隊伍，穿行在夜色中的海口街道，負責檢閱深埋這座城市之下的500多公里自來水管網。

　　出發之前，檢查聽漏儀器。

　　黑暗里傾聽

　　這聽漏技藝，王聞已經從事了20年。書本上沒學過、課堂沒教過，45歲的王聞也是老師傅帶出來的徒弟。他指導了蘇英岱，蘇英岱又帶出了30歲的孫樂欽，他們互相稱對方為“靚友”。1998年，這支隊伍成立時隊員有12人，而現在，只剩下3人。

　　面包車開進了人民西里，兩旁的小巷子多達幾十條，三個人要走進每一條小巷，傾聽每一根地下水管。從路口開始，王聞立起聽音桿，靠上耳朵。他一路走一路聽，來到了人民西里十七巷。這里路燈昏黃，巷道逼仄狹長。一扇木門的后面，傳來嘩啦的洗漱聲；遠處隱沒在黑暗中的房間，飄來瓊劇選段。突然，王聞的眉頭一皺。“這里有漏水。”他把耳朵抬離聽音桿。腳下的水泥地板看不出一絲異常。“地下應該是新換的DN250口徑水管，可能是原先的老管漏水。前段時間這里的水壓肯定變小，可以問問旁邊這家人。”王聞招呼來孫樂欽。后者拿著噴罐，在地板上做下標記。

　　夜色中，隔著老舊的防盜窗，也能看見居民梁麗臉上的驚訝：“前段時間水壓確實變小了，現在換了新管，水壓恢復正常，可總感覺不如剛換時。”

　　這時的蘇英岱，手持接收器，沿著巷子“Z”字形來回走動，確定漏水管線具體走向，把范圍縮小到1米內。

　　第二天，施工人員會根據他們確定的漏水點，準確開挖。

　　城市中游走

　　每個這樣的夜晚，行駛在街道上，3人乘坐的面包車如同一只警覺的貓，靠近井蓋，車速都不自覺慢下來。可是，并不是什么時候都是最好的時機。嘈雜的馬路，會對聽漏工作產生影響。而即便如此，當水壓降低、大面積停水的情況發生，無論何種環境，王聞和同事都必須立起耳朵，從無數雜亂的聲波中，找出那縷“風吹過蘆葦的聲音”。

　　2014年7月，超強臺風“威馬遜”登陸海口。狂風驟雨，造成土壤含水量暴增，土壤結構發生變化，多處地下水管被壓斷裂。原本路面就積水遍布，加上地下管網的漏水，居民們家中停水，出門卻得趟水。

　　風雨中，還是這輛不起眼的面包車。3個人奔走在海口的街道，立起聽音桿仔細聆聽，耳畔是狂暴的風雨聲。“這種時候，只能憑經驗。”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極力排除周圍的噪音，他們連換幾個地方，終于聽到那縷熟悉的聲波。

　　成為夜間出動的聽漏工，王聞和同事不止一次被認為是小偷，甚至還被狗追。“那有什么可怕的，用手電照著它，它就不會動了。”蘇英岱笑著說，左耳聽狗叫，右耳聽水聲，一樣可以檢漏。

　　每個夜晚，王聞和同事如同城市里的游俠，聆聽著地下管網里的水聲。據統計，他們平均一年檢出400個左右的漏點，每年挽回1600噸自來水。

　　在檢測到的漏點范圍做記號。

　　黎明前返航

　　當時針劃過午夜，出發和返航，已經是兩個日期。他們走到哪，聽到哪，“聽到哪算哪”。

　　每天回到家，已是凌晨兩三點，家人早已熟睡。而當王聞睡醒時，家人都已出門，女兒上學時的關門聲，好耳力的王聞卻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

　　“女兒總覺得爸爸很怪，別人家的爸爸平時都能陪孩子，我卻不能。”王聞的女兒已經10歲，正讀小學的她，開始學習祖國的水資源現狀。“也許她現在還不能理解，聽漏與保護水資源有什么關系。希望她長大之后，能理解爸爸所做的事情，有什么意義。”王聞說。

　　資料顯示，我國是一個干旱缺水嚴重的國家。然而，卻又是世界上用水量最多的國家。即使是水資源相對豐富的海南島，依然在面臨著城市供水的壓力。減少浪費、減少不必要的水流失，就是檢漏工作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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